鮟鱇魚鍋

这地球没了小猫小狗能转?硬撑罢了

死了一百万次的大英雄

大英雄死了一百万次。

他活着的时候踏踏实实地像个人一样地死了一次,其故事受尽赞赏为人传唱。在那之后他又随随便便地死了好多次,长在地上的巨腕,枪阶的影从者都能两三下带他走。

但是大英雄已经不是人了,他不会一了百了地死去,一片金光闪过他又回到原先所在的地方了。其他从者也会死,在用错了技能的时候,在敌人太强了的时候,他们都会口中念念有词,有些灰头土脸地回到英灵座,再以他们最光鲜的模样重新出现。

可没有谁比大英雄更熟悉去英灵座的路,这虽然不是什么炫耀的资本,他同样也不羞于提及此事。因为他大多是为了放宝具而死的,就像他生前踏踏实实死去的那一次,以及初度以从者的身份空降在东京的那一次。

这样死还是挺疼的,比被敌人赶回英灵座要更疼上一点儿,毕竟被人打是一瞬间的事,哪比得上身体渐渐分崩离析的可怕。

大英雄不是人了,肉体也是靠魔力变化出的肉体,但那终究是具与常人无异的身体,冬天会冷夏天会热,被锋利的玩意儿戳了会出血。周围环绕金光的时候他总在心里琢磨,要是没有感觉,不会痛就好了。可他又想,如果这样不能喜悦不能笑的话就很亏,品尝东京的啤酒和鸡心豆面糊也会觉得食之无味就更亏了。

他于是在为所欲为势力的帮助下去了好几个特异点,尽管结局不是太圆满,有点遗憾地,他从来都没能说出胜利语音。遗憾归遗憾,他很乐于出阵,假如他的宝具能结束战斗他也不会吝惜,只是并不每次都能如他所愿那般顺利。

有一回他在欧洲大陆西边的那片海上。他没去过大陆的尽头,不知道还有那么宽广的一片水域,站在桅杆下只觉得,算不上晕船但头重脚轻的,要螺旋升天。

那会儿大英雄还不太厉害,属于站在队伍末尾刷羁绊值的拖油瓶,结果竟糊里糊涂地站在了魔神柱的面前。幸好在队友全回英灵座前他的np也满了,这是他到伽勒底后第一次放宝具。大英雄看了看魔神柱的血槽,揣测两次普攻再加上宝具应该正好能赢,他于是这么做了。魔神柱不出所料地血槽见底,大英雄缓缓泛出金光,这场战斗也随着两方的消失而被判失败。大英雄吃了一惊,有这种事?!他回头望了一眼,看见那个人类最后的御主,伽勒底的魔术师也一脸难以置信,伸手要从口袋里掏石头。

所有人都对这样的现状甚为满意,伽勒底中弥漫着“只要大英雄多死几次,就没有办不到的事”的欢乐空气。只有法老王面色不善,他说,“喂,勇者。你要怎么浪费你的命都与余无关,但你是想说那些杂鱼是值得你用宝具的存在吗?余和它们是一个档次的吗?”

“哎呀,法老兄你这想法太角度刁钻了。”大英雄挠了挠脸,讲到这个话题时他总会这么做,大概是在东京养成的习惯,“它们能不能和你比,我们心里都有数的呀。”

换做平时法老王要是被这么认可了的话,毫无疑问会端不住自己高贵的架子,言不由衷地傲娇两句,大英雄也能借机转移话题。但这次法老王还是黑着张脸,他正色道,“主张要把生命奉献在重要的事情上面的不是勇者你自己吗?言而无信可有损勇者之名啊。”

大英雄心想,那我们还挺像,你前一句才说我要怎么浪费生命都与你无关呢,言而无信也是法老不该干的事。他笑了笑说,“法老兄别担心,我们做的是修复世界的大任务,每一步自然都是重要的,根本没有挥霍生命的机会。而且我也很喜欢给你们打素材,上次我还去到沙漠了呢。”

法老王说不出话来,他愣了一会儿,撇下一句“随你喜欢。”就往控制室走,没走两步就被自己的袍子绊个趔趄。

另外有一次大英雄和人类最后的御主去时间神殿,那里还有好多好多头上悬着五颗金色星星的从者,闪得大英雄快要睁不开眼了。

时间神殿里根本没有时间,除了几根残垣断壁,算得上是一片虚空,气氛非常凝重,又有些融洽,所有人都知道尾声将近了,晓得要发生什么,因而比起往常要释然许多。大英雄握住手中的弓箭,不免有点紧张,不光是因为即将面对的战斗,而且法老王站在他身边一两步的地方,金色的眼睛狠狠地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。法老虽然在看着大英雄,但他其实在和人类最后的御主对话,他说,“你难道没有其他弓兵了吗?也没有良心的吗?”

人类最后的御主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法老的话而沮丧或者恼怒,反而笑嘻嘻地顶嘴道,“没有大英雄我请得动你吗?你别在这儿给我事儿事儿的,我烦着呢。”

等人类最后的御主离开了,大英雄才转向法老王,“你干什么在这种时候刁难御主啊,再说,想看流星一条的不是法老兄你吗?”

“想归想,但如果那会要了你的命余不看也无妨。”法老斩钉截铁。

“哎,我又不是第一次了,法老兄你也一定落过命。可我们又不会永远的死掉,多少次流星一条我都可以用给你看。”大英雄奇怪道,不知道法老在较什么劲儿。

“你不明白,这不一样。”法老闷闷地说。

那当然了。大英雄想,你说成这样谁也不会明白呀。

后来在罗马,大英雄和人类最后的御主反反复复打了好几天,每次把对方打回人理修复机关大英雄心里都有些愧疚,搞不懂一个活动为什么要这么难。人类只有这一个御主了,是伽勒底安心与信赖的魔术师,充满热诚,八方有难一方支援,全月球的副本都得指望他。难得的活动就应该轻松加愉快,给人类最后的御主放个假。

他把心里的想法和法老说了,法老沉默了一会儿,语速极慢地开口问道,“你说,死亡是什么?”

大英雄愣了好久,没想到法老会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。这个问题对于死了一百万次的人来说实在很刁钻,即使一百万次的死法并不千篇一律,他也无法作答,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。人不会在做了一百万次的事上动脑子,他不会想要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,也不在意最后的结果,甚至不会好奇事情的本身。所以他迎接死亡,如同迎接每一天的日出。不过伽勒底外是没有日出的,他迎接的是室内黄金三靶带来的日出。

但是他要说死亡是日出吗?在被誉为太阳神的法老的面前?

法老见他答不上来便说,“那余换一个问题,勇者你觉得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?”

“当然是英灵座啊。”大英雄回答,这是道送分题吧。

“那其他人呢?没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,尚未成为英灵的人,还有没法成为英灵的人,他们会去哪里呢?如果勇者你作为人类死去了,而不是英灵,你会去哪里呢?”

这个问题叫大英雄想起了自己还活着的时候,他曾觉得翻那段时候的旧账是件困难的事情,因为他必须追述到公元以前,可一旦想起来,回忆就仿佛海水一样淹没了他。如果不是出身在和平年代就会明白,死亡不新奇也绝不奢侈,更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事情。它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,一样理所因当。那时候大英雄清楚自己将死于何处死于何时,于是他欣然接受死亡,溶化消散在了西亚温热的微风中。

“我哪儿也去不了。”大英雄低声道,“如果我死了,我大概哪儿也去不了。”

“而你还哪儿都没去过,种满玫瑰花的山谷,横断大陆的海,铺着石子儿的街道……”

“等一下等一下。”大英雄打断了他,“这几个地方我可都去过。”

“那是特异点,是假的。”法老转向他,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,周围节日的喧闹轰然而起。尽管如此,他依然能清晰地听见法老的声音。

“所以你还不能死。”

大英雄点了点头,觉得如若真是这样,那伽勒底的小魔术师,举盾的小丫头,还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医生也都不能死,或者说他们都还不应该死。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大英雄,风里来雨里去,肩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,却无暇顾及自身。因此大英雄也无法答应法老,他还是要为了结束战斗,为了帮助救世主在修复人理的路上第两百万次,三百万次的死去。毕竟大英雄能从英灵座重新回来,但救世主是人,如果救世主死了,就哪儿也去不了,死亡对他们来说不是日出而是归宿。

大英雄这么想,可他看向身侧的那双金色眼睛,隐隐在里面看到了期待——期待什么呢,他在期待一个所有人都知道是谎言的承诺。

“那些地方。”大英雄想了想开口问,“法老兄都去过吗?”

“没有。”法老坦言道,“本法老生活的时候,那些地方还是荒土呢。”

那真是太好了。在一切都结束后,在被血和战争,荒野和黑夜所贯穿的生命终结的时候,他还能邀请一个人而不是独自踏上旅程。两个人启程去山谷,海洋和街道。去看生前没见过的雪与和平。去等待最后一次死亡和日出。

比起之前的一百万次,这真是太好了。

但是在那之前。

他将法老的手从肩上取下来,握在自己手里,看着那双仿佛金河缓缓流淌的眼睛说:

“那么我们就再稍微努力一点,去拯救这个世界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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